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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世界(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kid



我边吐著白色气息,边准备松叶茶。话虽如此,手边平时就备有以乾净泉水清洗,再乾燥、烘焙过的松树嫩叶,因此步骤相当简单。首先在设置于帐篷前的炉灶生火,再把装好水的茶壶放到火上,接著往手工制折叠椅坐,等待水滚。水烧开后,将茶壶放到木构锅垫上,再把塞满茶叶的布囊丢进茶壶内。身上虽然有一只黑金连山的矮人制作的精巧机械表,但是现在不想小题大作到特地拿出那种物品来。一面眺望布著朝霞的天空,一面数数等待就好。特别想喝浓茶时要数到三百,一般大多数到一百八十。也就是大约三分钟的时间。



从茶壶将茶倒入爱用的马克杯中,烘焙过的松叶茶几近无色。吸了一口茶水的热气,松树的清爽香气挑弄著鼻腔,满是胡须的脸庞不禁露出了笑容。「呼、呼」吹吹气后啜饮了一口茶,一股圆润的风味在嘴里散开,顺著喉咙滑落至胃中。



「好喝。」



这么嘀咕后,品尝起余韵。啊啊,真想再喝一口,就是还想喝上一口。等到再也按捺不住时,才将马克杯抵到嘴边。这么做,第二口会是最好喝的。



每天早上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说穿了,只要不是停留在会积雪的地方,就会在户外搭设帐棚,因此下雨天时即使想泡茶也办不到。这是没有下雨时才有的奢侈享受。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一年之中其实有一半以上的日子都在享受这个美味。



越来越觉得……



这是种不错的人生。



想花多久的时间都可以,悠悠哉哉地喝完松叶茶后,心想,今天做什么呢?天上虽然有些云,不过空气还很乾燥,三小时之内应该不可能下雨吧。在这个冬天一天比一天接近的时期来说,气温也还不是那么低。去打个猎?或是去小溪钓个鱼好像也不赖。由于储粮十分充分,因此就算睡一整天觉也不成问题。



随心所欲,以喜欢的方式去做喜欢的事,想做多久就做多久。到头来,这种生活比较适合我的个性吧。



为了过上这样的日子,因而离开了义勇兵这一行。尽管过去并未意识到,不过当初在种种因素下转职成为猎人,也肯定是为了这一天所做的准备。原本就想过这种生活了,能够凭藉自己的意志实现愿望,已经没有其他事情能让我如此满足。如今已鲜少想起同伴们的脸庞,然而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事?依旧安然无恙吗?同伴们如果还活著,也不是不可能再次相遇,但是假如有人问我想不想见到他们,答案会是否定的。老实说,就是觉得麻烦。



人要获得自由,就必须变为孤身一人。



唯一要担心的是,耐不耐得住孤独而已。



现在依然会有寂寞难耐的夜晚,但是已经慢慢学会度过的方式了。撕裂心肺般的寂寞不会持续太久。寂寞会逐渐、渐渐地堆叠,在达到高峰后,就会变得越来越不在乎。不同于肚子饿和睡意,寂寞这种东西即使超过临界点也不会导致死亡。反正,就只是寂寞罢了。如果能寂寞到哭出来就太好了,毕竟眼泪可以净化所有的情感。



一个劲儿地顺从自己和大自然,完全不要思考多余的事情。这种生活中存在著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的价值。



站起身子,阖起折叠椅后,决定「总之先走再说」。疾风荒野般的大草原、聂希沙漠和纳尔基亚高地等视野辽阔、景观具有特色的地方也很有意思,但是山的话则是每一座都格外有趣。就算不是去天龙山脉、喀隆山脉、霖斯托姆山脉或黑金连山这类大型山脉也无妨,随处可见的众多小山也都各有不同的魅力。不管走多少路,就是越走越会有新的发现,几乎不会让我感到腻。不过腻了的话也没差,反正只要再出去旅行就好。世界非常宽广,即使终其一生应该都无法踏遍吧。



整理好行囊,离开扎营地后,在草丛中野兽在走的兽径中前进。



绝对没有大意,一闻到强烈的野兽臭味,便立刻环视了附近一带。周遭传来了声响,那是拨开草木的声响,就在自己左手边的方向。



自觉无论是要逃,还是要迎击都来不及了。



至于对手是什么生物,现在心里也有了个底。这股味道,恐怕是熊。



在被攻击之前先用双手护住了脸,因为从过去的经验上得知,若是熊便会朝脸部攻来。不出所料,这家伙大口咬住了保护颜面的左手,同时还把我压倒在地。



左手已经废了。当下立刻死心,把已经快被咬烂的左手挤进了这家伙的嘴里。这家伙在口中被塞入异物后,「呃吼、咕啵」地呻吟,然而边呻吟却还打算挥下它的双掌。对方体积不小,是头满大的熊,身长大概接近三公尺。如果被这家伙的爪子打到一下,肌肉和骨头随便都会四分五裂吧。自知事情会是如此,所以拚死紧抓住这家伙。脸埋在难闻的兽毛里,左手仍旧让这家伙咬著,右臂则是勒住它的脖子,整个人紧贴著它。然而这家伙双掌的爪子插进了我的左肩,还有右侧腹部。假如就这样被剥离开来,就死定了。



因此我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插进了这家伙的左眼,它「咕啵、咕吧、哺呃喔喔喔」地嘶吼,剧烈地摆动双掌。全身都被这家伙的爪子抓伤了,但并不觉得痛。反击,得出手反击才行。我也不服输地吶喊,一边出声大吼,一边把现况不明的左手扭进了这家伙的喉咙深处,并以右手捶打它的脸部,拚了命似地不断捶打。



忽然间我的身体飞到了空中。



看样子是这家伙冷不防地扭摆全身,顺势把我拋了出去。



我在空中拔出了小刀。



这家伙好像用左掌还是右掌狠打了落下的猎物。我的身体受损得十分严重,至于是哪边遭受损害就不得而知了。在它的攻击下,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只在剎那间。



现在这家伙在我的上方,看样子应该是被它按倒了。边用已不成原形的左臂勉强死守脸部至颈部的范围,边乱无章法地猛挥小刀。正也想抬起脚防护腹部时,却不知为何没办法顺利抬起。



这家伙可能是想到什么计策,突然仰起了上半身。完蛋了。这家伙恐怖的爪子落了下来。得快躲开。虽然往左边滚动却没完全闪掉,在要转过身时,这家伙的一击几乎打碎了我的左肩。有一瞬想爬行脱逃,但也办不到,被这家伙捉住了,逃不了。应该是被压住了吧,无法呼吸,这家伙则张著大口咬了过来。



被咬的是左边的侧腹部,身上虽然穿著皮衣,但这家伙根本不在乎,直接啃咬。自己的肉体现在真真确确地要被吃掉了。我痛到不禁「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地放声惨叫。即使如此,面对专心啃食的这家伙,依旧没有放过朝它反击的机会。



扭摆全身后,用改以反手持握的小刀攻向这家伙的右眼。虽未深深刺入,但仍成功伤到了眼球。刚才这家伙的左眼已经负伤,因此现在双眼根本看不太清楚,发出悲惨的叫声后急忙闪开。这种时候,野兽不会无谓地犹豫。它转身向后,逃走了,越逃越远。



「……现在是怎样。」



开始咳嗽了,感觉极为痛苦,但仍未松开手上的小刀,毕竟那家伙可能还会回来。等等,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至少短时间内它不会再来了吧。说到底,现在我也就是握著小刀而已,根本无法战斗了。



闭上眼睛,等待咳嗽停歇。为了多少让呼吸能顺畅些,所以张开了嘴巴,不过实在感觉不出这样做是有效,还是无效。而且一直提不起勇气去试著动动身体。我好害怕,因为不想知道哪些部位受了什么样的伤,情况又有多么严重,实在不想知道自己的状态。



然而却也觉得「唉,不能这样逃避吧」。身上的伤大概严重到了会让人惊呼怎么可能还活著的地步。自己明知事实就是如此,因此刻意不想去掌握现况。甚至对自己感到灰心、失望、懊悔、遗憾、窝囊,觉得自己根本是个蠢蛋。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有谛观的心情。这就是只身一人在大自然中生活会碰上的情况。熊一般是在夜间行动,只是冬眠前必须另当别论。本身知道此事,而且也不是没有提高戒备。对熊来说,它应该也没打算猎杀人类,毕竟它们的主食是鹿、卡那罗的幼兽、佩比或鼠类、鱼类,还有果实。应该是我们迎头碰上时,那只熊也受到惊吓,所以才反射性地袭击而来。



拜此之赐,本人变成这副惨样,不过熊受的伤也不轻,对双方来说都是一起不幸的事故。再说,人如果不是生活在石墙环绕的城市中,随时都有可能碰上这种事故。自己在选择离群索居的当下,也已预设可能会因这种情况离开人世。若是运气好,或许能以更安详的方式死去;现在恰巧运气不佳,只是刚好这样而已。



幸好,应该不会立刻死亡。睁开眼后,还是没有确认伤势的意愿。不过身体应该能动,因此打算翻过身子趴在地上。虽然左臂已毁,双脚也无法施力,但是右臂安然无恙,所以勉强还是办到了。



「……接下来。」



就是开心的匍匐前进时间了。话虽如此,但能够仰赖的就只有右臂,因此光前进一公尺就足足耗费了三十秒。而且,途中必须频繁歇息,要不然会非常疲惫,也会感到痛楚,不一会儿就会用尽力气了吧。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



拚到最后一刻就对了。义勇兵生涯中,唯一学到的便是这件事。总而言之,要竭尽全力。自己一直以来也只做得到这件事情。



或许是集中精神在爬行前进,所以才不想去思考。虽然心里已经做好觉悟,不过真的要以这种方式死去时,脑中还是会冒出一、两件后悔的事,但事到如今已经不想懊悔,毕竟无济于事。过去虽然几经波折,但自己还是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如今则是自己选择的人生准备落幕了──想这么认为就好。例如,不想回忆起已断绝往来的同伴们、假如当初那样做就好了、应该要更这样一点才对、还有别的方法可行。回首过去,就有可能陷入诸如此类的悔恨。但反正是死到临头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并没有做错事──想在坚信是如此的状态下死去。



死亡并不可怕,自己也曾在眼前失去过同伴,自认很清楚死亡究竟为何物。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归来,只会在生者的记忆中留下痕迹。当记得的人一个也不剩时,死者就会完全消失无踪。当然,关系亲近者的死会让人悲痛,有时甚至会觉得自身某个部分像是被千刀万剐。时间久了,那种悲伤和失落感虽然会随之淡去,但一回想起来便叫人揪心。真心觉得在世者想再次见到死去的人时,为什么会见不到。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我如果孤身一人,就不会失去任何人了……」



是这样吗?



所以才会和同伴们断绝往来,决定独自活下去吗?



不对,理由应该不只这一项。



想扔掉所有的重担,变得自由,变得一身轻。只想为自己而活。相对的,自己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援助,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我受够一切的一切了。



独善己身就好。



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



独自过活,独自死亡。



现在不就是理想中的状态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点无法置信,其实根本是大吃一惊。



居然回到了扎营地。



在稍微开阔、可眺望远方的场所搭起帐篷,砌建炉灶后,再排开厨具等整套工具,最后把摺叠椅放好。自己相当喜欢这种繁琐的作业。当一边远望美丽景色,一边烹煮食物时,便会打从心底觉得「活著真好」。别人可能会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无趣又狭隘。」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实际上就是那个样子。



将身体横卧在炉灶旁后,由于视线的位置很低,因此看不见山的斜面、谷地或对面的平原,不过头顶的天空无限宽广。虽然饱受结冻般的痛楚折磨,但心情却有点好。这样也不赖,死在这里,也算是善终。



「……对吧?」



明明就只有自己在这里,想著「我这是在问谁啊?」,一个人笑了。断气后,野兽应该会聚集过来啃食遗骸吧。希望在受到不死之王(NoLife King)的影响之前,它们就能把我处理得乾乾净净。不过,事情就算没有想像中顺利,那也是死后的事了,根本无关紧要。



能像这样静静地走完人生。



真是太棒了。



比起还有谁先一步离开人世,这样实在好太多了。



讨厌有人比自己早死。



再也不想历经那种事情了。



可是,──但是,活著时只要和人有来往,即使不当义勇兵,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失去某个谁。因为包含人类在内的世上万物,一定会迎来死亡。



──死。



那又怎样……?



不过只是个……必经的……──



「Hey, Geek.」



距离上次被别人这么叫,真的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由于实在太过久远,就连自己都快忘了以前别人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金斯堡(Keenesburg),不是纽泽西的那一个,这个位在科罗拉多州。在这座人口约一千人的小镇里,几乎所有居民都互相认识,像我这种天生就是所谓「宅男」的人,岂止是少数派,根本是稀有种,住在这里简直不自在到了极点。我打从懂事以来就是个宅男,因此有所留意时才发现别人都叫我死宅男(Geek),虽然被家里附近的小鬼们大肆嘲弄,但是就像不知不觉中黏在衣服上进到家里的虫子,我除了不露声色地成为他们的一伙外,便别无选择了。虽然我也曾经想过,这样的自己已经让他们非常厌恶,如果进一步遭他们欺侮、排挤的话反而比较好;但是对他们来说,我根本连让他们特地来欺负的价值都没有,只是个小虫子般的臭宅男而已。不过,我本身也把自己视为毫无价值的存在,再加上酒品极差的老爸不知道为什么是个无神论者,在他的影响下,我认为世上没有神,救赎什么的才不会到来。我有三分之一的心是认真在祈求「无论是这座小镇,还是USA,通通给我毁灭吧」。但是,我的确是拥有纯正宅男精神的人,某一天,在网路上与日本的动画相遇,也开始看漫画了。当时我有了梦想,想要去日本。世上虽然没有神,没有天堂,不过在日本倒是有乐园。从那之后,我就变得强大了。



「Hey, Geek.」



魁梧的马特以满脸痘子的红脸轻佻地笑著,并用过去五年以上都相同的鄙视口吻叫了我,在这个瞬间我怒火中烧,往他猛扑了过去。这记出其不意的攻击成功了,我扑倒马特,跨坐在他身上,狂殴猛揍这家伙的脸。然而,当时我的心虽然已经变得强韧,但是身体依旧十分孱弱,所以无法把马特打得满地找牙,只有获得打到人的手感。从惊愕中回过神的马特,当然是一把推开了我。我不是轻轻被教训,而是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不过,我没有求饶,尽量巩固防御,咬紧牙关,一直忍耐到马特的猛攻停歇。最后他的拳头好像终于感觉到痛了,丢下Fuck、Shit等脏话后便离开了。我就横躺在金斯堡(Keenesburg)南派街(S. Pine St.)的路边,独自在心中偷偷地高唱凯歌。我虽然是宅男,但是并不弱,也不是笨蛋。我要变得更强,实现梦想。话说在这之后是经过了多少时间?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我实现梦想了吗?



对了,我后来学了日文,教材主要是动画和漫画,还有动漫歌曲和日本流行乐,也读了日本的小说。另外在课业上也很用心。我本来就很擅长数理类的科目,自学日文后也不再讨厌文史类的科目了。而且也会跑步,或是边确实伸展肢体边练肌肉,藉此锻炼身体。就算无法成为马特那种壮硕男,不过也练就了精实的肌肉。当时我不受女生欢迎,而且不只是女生,到后来包含男生在内,没有人任何人会靠近我。我忍著孤单,努力不懈,终于以交换学生的身分踏上了日本的土地。停留时间大约一年,过著每天都在想「我不想回去」的日子。



为什么我没有生在这个国家呢?总而言之我适合生活在这个国家。当然,我是个宅男,不过多亏了这种个性,日本人们反倒对我有种亲切感。我在寄宿家庭的羽崎一家人身上,还感受到了温暖的家族亲情,这是我对真正的家人都未曾有过的情感。然后在以前作梦都会出现的日本高中里,出生以来第一次结交到了真正的朋友,也谈了恋爱。对象是女高中生皐月,没错,女朋友的名字就和电影《龙猫》中那个女孩一模一样。我和皐月会手牵手去约会,两人一起走在堤防上的道路,一起过桥,一起去书店,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杰西,你的日文好好喔。」皐月不知讲了多少回。「超级自然的喔。」当时我的心情好到就像要升天了,本人虽然不信神,但若是受神宠召,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我和皐月接了吻,是个仅有嘴唇相互叠合的可爱亲吻。不过,就只到这个程度而已。我心里踌躇不前,毕竟之后必须回美国,无法一直待在皐月的身边。此外,我虽然想问皐月:「这是你的初吻吗?」但是终究没能问出口,因为假使这不是她的第一次,那么又会怎样吗?难道说我如果是她第二、第三个接吻对象,就能轻松地发展更深一层的关系,可以的话甚至还能上个床?



我没办法把事情想成这样,毕竟我是真心喜欢皐月。当初我是拿出所有诚意──现在想想虽然会觉得孩子气──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她。当然,我也有性欲,每次和她约会后都相当烦闷,十分难熬,但是我仍旧不想利用她来宣泄。之后即使回到美国,也还有网路,一定有办法维持我们的关系,毕竟远距离恋爱又不是绝对不会开花结果。脑中虽这么想,但是要我相信还真是难事一桩。如果是在日本国内,要见面时还可搭新干线或什么交通工具往来两地,但我和她将会被广大无垠的太平洋隔绝。一般来讲,这段恋情根本无法维持。在我离开日本的日子就快来临时,皐月对我说「我可以谈远距离恋爱喔」,而我只是再说了一次了无新意的「I Love You」,毕竟那是我的真心话。但是,我不想因为表明离别之意而伤害到她,况且我自己也还没做好受伤的准备。



离开日本后我们有一阵子都透过网路保持联络,但原本是一天视讯聊天好几次,后来变成一天一次,再变成隔几天一次,后来某次通话时皐月直接说:「杰西,你最近会不会太冷淡了?」我道歉后,她便开始发飙。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她大概有了其他心仪的男生吧。我不久前就已经察觉有这样的迹象,不过却没打算追究。我当下依然爱著皐月,然而正因如此,所以不想束缚她。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希望她能过得幸福。不在她身边的我,连握住她的手都办不到。因此,我对自己说,这样就好。



其实,我还打算再次前往日本。我并不是厌恶母国,只是实在和这里格格不入罢了。于母国生活期间,我一直有种自己是外国人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连父母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明明是诞生于某个遥远的国度,却阴错阳差地在这里成长似的。虽然再怎么看,我都只是一个生长在像是USA金斯堡这类小镇的白人,家庭环境虽不好但也未到恶劣的地步,成绩优秀所以进了不错的高中就读,之后又再升学到颇好的大学,但这是错的。我才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应该没有任何任人会懂,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我活在这里是不会幸福的。



如果是在日本,我能展现出真正的自己。我能以最真实的自己过活,即使无法和皐月重修旧好,但还是能爱上某个好女孩,在未来的某一天甚至还能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到那个时候,我才有办法真正地去爱我的父母亲吧。不管怎么说,是他们让我诞生到这个世上。到那个时候,我肯定会想感谢,而且尽己所能地孝顺他们。换言之,一切都会变好,事态会好转。我深信不疑。在为期一年的交换学生生活里,我提高了自信心。所以,我一面上大学,也不管合不合法,运用各种方式赚钱存钱,当存得能够停留数个月的旅费后,就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我办理好大学休学手续,从丹佛国际机场,经西雅图、曼谷转机,飞往了成田机场。我终于回到了日本,欢喜与放心就是我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为什么……我会在格林姆……迦尔……?」



奇怪。



我明明在日本。



──应该在那里才对。



我当时一面用在大学时代学会的方法赚钱,一面过著阿宅生活。同时朋友也变多了,不仅是阿宅朋友,也会和现充类的友人玩在一起。虽然不太会去六本木那一带,但是中野、池袋、新宿还有秋叶原都已经像是在走家里的庭院了。随著停留时间越延越长,甚至开始思考要怎么做才有办法直接在日本定居。总之,必须先自大学退学,另外应该也要跟爸妈说明一下情形会比较好。不过如此一来就必须回国一趟,真的是有够麻烦。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还是要好好找份工作才比较容易生活。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自己这么说虽然很怪,不过我办事能力好,是个满精明的人。虽然做任何事情都没办法成为顶尖,不过能比一般人做得好,因此可胜任所有事情。



这么一想──我人是在日本。我明明……应该是在日本,为什么现在……?



这里是,格林姆迦尔。



当初回过神后,就已经在格林姆迦尔了。红色的月亮,那时还被月亮是红色的吓了一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根本搞不懂。总之,这里不是日本,而是格林姆迦尔。还是说,那一切都是在作梦?



不知何时睁开了原本闭著的双眼,眼前可见到稀疏飘荡的云朵,还有淡蓝色的天空。不过至少不是东京的天空。东京,对了,我刚刚是在东京,肯定不会有错。然而,这里是山中,此处是顶著七座各具特色山峰的七山,山麓还有住著灰色精灵的破谷。没错,这里是格林姆迦尔。



可以清楚地回想起在这边认识的人们,及已经断绝往来的同伴们。



但是记忆中皐月和东京那些朋友们的长相,却也是同等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