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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2)


“当时她喝得大醉,扶她的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听与她共事的那些中年妇女们谈起,淑子女土的人生好像很不顺遂,常常说些‘活着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之类的话。”



“觉得人生没有希望吗?”



“我想是不安吧。女儿搞得一身债务,年纪快三十了还不想安定下来,在二流的酒廊上班,又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连她自己也不可能一直都很健康……”



“死亡的时候,关根淑子是——”



“五十九岁。还算年轻,但是身体各部分已经开始报销了,这一点我最清楚。”



大概是下意识的动作,境刑警将右手绕到背后,按着腰部。



“再这样继续老下去,会变得怎样呢?又没什么存款,万一不能工作了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就烦恼得不得了,于是一激动,自然想寻死了,我认为是这样。”



“可是没有留下遗书吧?”



没有留下遗书的自杀,其实比想象的要多。本间也很清楚,只是姑且一提。



境刑警似乎不想让旁人听到,压低声音说:“所以我想,自杀或许也分好几种。并不是作好心理准备后喝农药或跳楼才叫自杀,也有这样想‘如果就这么死了该有多好’的自杀方式。”



境刑警说话的同时,摇摇晃晃地往楼梯走去,本间赶紧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袖子。当他看见境刑警的右手紧握着栏杆,便收回手去。



境刑警只下了一级楼梯,但看起来像是深入了一层关根淑子出事时的心理层面。



然后,他看着灰色的地面说:“淑子女土每一次来多川喝酒,都有人说危险,劝她别走这里,但她还是坚持走这条楼梯。她心里是否认为,多走几次,总有一次会脚步不稳或是失去平衡,跌下楼去,死得一千二净,该有多好……”



“她有那么——”本间一开口,寒气便灌进了喉咙,“她有那么孤独吗?”



“没错,我是这么认为。”



境刑警背对着本间,倒退着回到三楼的走廊。



“因为在死之前,淑子女士不知在这里走过多少次了。她喝醉酒走这楼梯的事,多川的客人几乎都知道。但是这些客人看着喝醉酒走出店门的淑子,却没有人肯送她走到电梯口。没有一个客人会想到,这样让淑子一个人走,她一定又会走楼梯,不如自己送她去坐电梯, 然后从座位起身去做,而只是嘴巴里喊:‘危险呀,搭电梯吧。’都只有口头上的好心。”



境刑警的花白眉毛低垂着,只有嘴角保持笑的样子,脸上完全没有笑意。



“我其实没有资格说别人,因为我也是那种口头很好心的酒客之一。我曾在多川的吧台见过淑子女士好几次。”



两人同时挪步往多川的门口走去。本间回过头一看,仿佛楼梯旁边有谁在那里似的——他感觉那位五十九岁的孤独母亲喝醉了酒,靠在墙壁上,身影正往下掉落,却再也无法回头。



傍晚时本间已在车站大楼旁的饭店订好了客房。经过柜台时,服务生说有他的留言。



是小智留的,来电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五分。



下午六点左右办理完入住手续后,本间从房间打电话回家通知这里的联络方法。电话说到一半,换井坂接听,他询问今晚可否让小智住他家。本间听后安心地道谢。



本间试着打电话到井坂家,小智很快便接起电话。



“爸爸?我等你好久了。”



现在几点了?本间看了一下床头上的数字钟,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对不起,跟人家谈事情谈得太投入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真知子老苏打电话来了。”



“你说谁?”



“真知子老苏呀。”



小智说的是理疗师北村真知子。一开始她便自称为“真知子老苏”,身为大阪人的她要求大家“帮助她继续使用大阪口音说话”,所以故意将“老师”发音成“老苏”。



“是因为爸爸没有去做复健吗?”



“嗯。”



“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件事,现在还没上床去睡吗?”



小智似乎有点紧张。 “不要在长途电话里骂人嘛,太浪费了。这是井坂伯伯家的电话。”



“笨蛋!放心好了,这是我打过去的。”



远远听到久惠说:“怎么了,还是让阿姨帮你整理一下说话内容吧。”



“喂!”久惠接过了电话,“本间吗?际听我说,整件事的开始是,那张奇怪照片上拍摄的奇怪球场的奇怪照明灯。”



“你是说那个对着外面的灯?”



“没错。我们就是觉得奇怪,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有机会也问别人。我们想这件事说出来应该没关系,而收集信息本来就该多方面着手才合理嘛。”



“是……所以呢……”



“你别紧张。你们家小智很乖,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整天想着那个奇怪的照明灯,连功课都忘了做。”



小智在一旁低声道:“阿姨不要乱说。”



“功课的事暂且不提。然后呢?”



“于是小智接到真知子老苏的电话,说什么‘你爸爸是战场上的逃兵,三天之内再不自首,就要派宪兵来抓’。小智赶紧问对方这件事,因为对方不是运动俱乐部的老苏吗?说不定会知道。”



本间重新抓好听筒问:“结果呢?她知道吗?”



“她回答:‘这种素怎么不第一个来问偶呢?’我说的也许不算是正确的大阪口音吧。”



“那么说她知道?”



“知道。”一如以前挥舞平底锅的气势,久惠回答得很干脆,“你知道吗,本间,那照明灯一点都不奇怪,是我们随便认定它很奇怪的。”



“什么?”



“我是说那照片上的照明灯是很普通的照明灯,就跟全日本每个棒球场上的照明灯没什么两样。照射的方向没有问题,并没有转换方向。”



“可是那照片上——”



久惠颇感兴味地插嘴说:“那是因为假设的条件不一样呀。你看见照片时不是说‘这房子盖在棒球场旁边,因为有照明灯的关系’?”



“是呀,我是说过,事实如此嘛。”



“是的,但之后你可就说错了。你不是说过:‘但是灯光对着房子照射,所以照明灯应该是对着球场外的方向。房子总不可能盖在棒球场里面吧?”’



“我是说过,因为……”



“所以我说你错了。”



接着换成小智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嘹亮的气势不亚于久惠,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强调:“爸爸,这是真知子老苏告诉我的。现在日本有一个棒球场里面盖了房子。爸你知道吗?照明灯的方向没有错,是照向球场里面。里面有房子,就在球场里面。”



这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本间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傻笑一声也笑不出来。但是听小智说话的口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是说真知子老苏知道那个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嗯,老苏说她是喜欢运动的大阪女性,也是热情的棒球迷。”



“球场在大阪?”



“嗯。”小智说,“是呀,一个不用的球场。你不知道吗?一九八八年九月,南海鹰队被大荣收购了,后来不是转移到福冈了吗?所以球场便空了出来,大阪的球场没有拆掉,一直保留到现在,有时作为展览会场,有时用来开办二手车销售会场什么的,听说还办过‘生活展’的活动呢。”



“什么生活展不展的?”



“最近好像还在办,爸爸,就是那种样品屋呀。用以前的大阪球场当作样品屋展示场嘛。所以全日本只有这个地方成了盖在棒球场里的房子。爸听说过吗?那张拍立得的照片,拍的就是那里的样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