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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飞升至月亮的猫(1 / 2)



他总是在夜里与她擦身而过。



佛梅德,卡连从都市警察总署回家时,都会顺便在这附近巡逻。以佛梅德的立场来说,他已经没必要这样做了,但他总觉得如果不这么做,那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回过神时,他往往会偏离回家的道路而走在巡逻路线上。这种事做着做着,他渐渐觉得或许自己就是这样,所以也认命地让这个行为变成了习惯。



他在巡逻时兴她擦身而过。



而且都是一星期中固定的那几天。就算因为工作忙碌而多少出现误差,她还是会在这里地方跟佛梅德擦身而过,就像刻意配合他的行程似地。



擦身而过。



就只是这样而已。



虽然只是这样而已,仍是让佛梅德感到在意。这是身为警官的直觉,还是单纯的错觉,或者是存在于男女之间的某种情感使然呢,佛梅德难以做出判断。



也可以说就是因为难以做出判断,他才会感到在意。



「毕竟我在那一方面真的很逊呢。」



如此低喃后,他一个人发出苦笑声。



与他人初次见面时,对方一定会认为佛梅德是长辈。而且他长得不高,可是头却很大,所以身材比例并不好。



佛梅德也心知肚明,自己并没有会让异性青睐的容貌。



可是,如果说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致力于工作与学业的话,那就是在污辱这两件事了,而且他也认为这并非事实。不不不,就是这个想法才……不不,没这回事……不不不……像这样一思考下去后,他的面前顿时跑出一座难搞的思绪迷宫。



这两件事只能分开来思考,这样做省事多了。之所以会将这二件事混为一谈,是因为自己还年轻的关系……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精神年龄已经追上外表了吗……?



另一座迷宫即将成形,所以佛梅德将这个念头赶出了脑袋。



就算是这样的自己,也有人表示心仪之意。有一名女性就是这么奇特。这种幸福感让他忍不住想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我在骄傲呐。」



思考跟自己擦身而过的女性时,居然出现了男女情愫这种推测——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骄傲。自己因为有女性倾慕而得意忘形。这并不表示自己很有男子气慨,只不过是女方失心瘟罢了。



佛梅德将自我告诫的念头摆在眼前。那么,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昵?他再次试着思考。



擦身而过的女性是谁,对长年任职于都市警察总署的佛梅德来说,调查这件事并不困难。就职业上而论,佛梅德很擅长记刖人的脸,而且他也可以调查都市的记录。



把目标锁定在一年级生进行调查后,答案立刻水落石出。



她是娃媞·蕾,一般教养科一年级生,而且连住址也一下子就找出来了。娃媞住的地方虽然奇怪,不过只要想到她是一年级生就很好理解了。对这座都市一无所知,却被便宜租金迷昏头而在奇怪的地方租下房间——每年都有许多因为这样而后悔不已的学生。就算她犯下了类似的错误也不足为奇。



只要知道住所,就能明白活动半径。



那么——佛梅德开始思考,并且在脑海里展开地图。



佛梅德以娃媞的预涮活动半径为前提,开始思考她与自己每星期擦身而过的可能性。有心调查的话,佛梅德也能立刻查到娃媞在哪里工作,不过他认为活动半径并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因为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到处移动的。



「那么……」



这次他轻声说了出口。



有此可能。



夜晚——虽然对这个时间带感到介意,但娃媞与佛梅德擦身而过的场所仍是在她的活动半径内。



那么,这只是自己想太多罗?



「是你想太多了。」



吃午餐时,好久不曾碰面的同级生做出了这个断言。双方都为了准备毕业而有许多事情要做,谈话的机会也明显减少许多。



甚至可以说佛梅德之所以将这件事坦白告诉这名不常见面的同级生,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说。



「你是这样想的吗?」



自己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呐——佛梅德一边在内心苦笑,一边如此回应。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被如此反问后,佛梅德浮现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双方都为了准备毕业而忙翻天,根本没时间张开幻想双翼飞到天涯海角。也就是因为这样,话题并未朝着男女情爱的方向扩张,而是毫不留情地被对方斩断。喂,你该不会累了吧-——没停止进食的同级生以眼神如此问道。



而且,期待被这样讲的佛梅德对他说道:



「哎……应该是吧。」



「一定是这样啦。而且呀——喂,一旦毕业,就会连居住都市都不一样喔。虽然这只是我多管闲事鱿是了。」



「嗯。」



「都市警察的工作你要干到啥时?」



「嗯?」



「养殖跟警官,我完全搞不懂你到底想走哪一条路耶,因为你两边都搞得有声有色。」



「是这样吗?」



「是啦。可是啊,你差不多也该重新调整方向罗。」



「我知道。」



嘴上虽然这样说,实际上连佛梅德也不太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明白。



为了增广身为研究者的见闻,佛梅德离开了自己的出身都市。



然而当他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也迷上了警官的工作。既然事情变成这样,要不是其中一方会进行得不顺利,就是两边会一起完蛋。可是佛梅德的运气不错,所以他成功地兼顾了两边。



他也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让现在的佛梅德难以决定自己回到故乡都市时到底要成为哪一种人。



是贯彻最初的志向成为研究者?



或是选择自己在学园都市找到的——身为养殖系警官的道路呢……



即将迎接毕业,不得不替将来做好准备的同级生,或许可以看见佛梅德内心的迷惘吧。



「那就好。」



这句话听起来只像是随口敷衍。



吃完午餐后,两人立刻道别,因为双方都很忙碌。同级生有如要冲洗喉咙般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饮料喝干,然后离开了现场。目送对方离去后,佛梅德也用一个苦笑忘掉刚才的对话。他专心地解决起午餐,脑中的思绪也切换成必须在今天结束前完成的事务。



在那之后,有好一阵子佛梅德都没有想起她。他不但忙着整理毕业前要发表的研究结果,而且都市警察那边的工作也很忙碌。佛梅德虽然已经不用负责现场的工作,可是为了毫无遗漏地跟继任者进行交接,他还是有很多事情必须亲自处理。而且佛梅德还留在这个位子上,所以他也得处理平常的业务。



佛梅德的忙碌程度足以让他忘记娃媞,但要想起她却也很简单。



他没有停止已变成习惯的巡逻。



到了那一天,那个夜里,他又自然而然地遇见了她。



「唔……」



所以完全忘记这件事,跟平常一样回家前顺便巡逻一下的佛梅德发出了这种声音。



前方有女性迎面走向这边。



是娃媞·蕾。



她是一名有着透明美感的女性。



也可以说看起来就像人偶一样。



娃媞走向这里,白皙脸庞盈满着与黑夜同化般的静谧。



不,走向那边的佛梅德跟走向这边的娃媞,会在没有交会的情况下擦身而过。



就只是这样而已。



佛梅德本来想压低视线,不过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望向上方。望向下方的话,视野就会变差,身为巡逻者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望向上方虽然也一样,不过心情上就不同了。望着天空走路跟看着地面走路,两者并不相同。



这两个动作不一样——如此心想的他朝前方迈进。



幸好今晚有月亮出现,所以佛梅德可以假装自己在看月亮。



月亮很大,而且清新地高挂在那儿,就像漂浮在澄清黑夜里的冰块一样。佛梅德有一种感觉,从天而降的清脆喀啦声响似乎洗涤了自己丑恶的心。



原本佛梅德只是认为只要不看到对方,自己就用不着想一些多余的事,结果居然意外让他看见这副景色。觉得自己看见好东西的他,就这样走着路。



视野边缘轻轻掠过一道黑影。



某物在骚动着。



不,是这股骚动本身。



这股骚动总是弄乱佛梅德的内心,刺激四处分布的神经。



让他觉得有某种事物存在。



然而,事实上却是空无一物。



在那之后佛梅德做过调查。因为他无法把心里在意的事当成自己神经过敏加以忽视。



娃媞·蕾周围没有任何可疑事件。周遭之人虽然觉得娃媞有点奇怪,不过还是认为这个人很认真,而且她也没有传出任何奇怪的流言。



佛梅德判断她就只是这样的人物。



娃媞身上没有任何一个身为都市警察必须注意的地方。



那么,佛梅德究竟在介意什么呢?



是什么让他的心产生骚动?



没看着娃媞,反而让自己陷入在意她的困境吗?察觉这项失策后,佛梅德用着想发出咂舌声的心情移回视线。



……就在此时,脚步声消失了。



因意识回到现实而发现四周寂静无声后,佛梅德自己也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向后方后,他大吃一惊。



娃媞正望着这边。



佛梅德吓了一大跳,甚至还摒住了呼吸。就他现在的状态而论,光是没叫出声音就已经算是侥幸了。他不由自主地踏稳步伐摆出架势,而且还差点摔倒。



就结果来说,佛梅德在原地霹雳啪啦地跳了一段拙劣舞步。不过,就算佛梅德在面前露出这种丑态,娃媞仍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这边。



不,佛梅德发现她看的是天空,跟刚才的自己一样。



她在看月亮?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就算佛梅德慌张地逃离现场也不足为奇,可是他仍然对娃媞感到好奇。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是月亮吧。脑袋虽然这么想,却还是想确认事实的心情让佛梅德采取了行动。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



那儿果然有月亮。



而且还有树木。



是打从一开始就在那儿的吗?从路边的公园长出来的树木,将它的树枝伸到了马路上。这条树枝变成了夜空之月的另一个装饰。



不,还有另一个装饰。



而且,娃媞恐怕就是在看这个装饰吧。



那是一只猫。



以月亮为背景,站在树枝上让它弯曲到极限的猫儿就在那里。



这只猫有三个眼睛。



*



猫额头上的物体不是眼睛,而是发出奇妙色泽的宝石。



它是一只黑猫,可是长在宝石附近的毛却是白色的,而且还描绘着充满狂野气息的图案。



背对月亮的黑猫,简直就像是从黑夜上面剪下来似地。



「你是……」



仰望上方的娃媞如此低喃。



如此低喃后,她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停止了动作。他并不是被某物吸引了注意力。



娃媞发现他正使用远比自己慢上许多的速度缓慢地移动着。



「以体感速度体验光速通讯是什么感觉呢?」



充满促狭语气的声音没有透过耳朵,而是直接回响在脑中。娃媞再次望向黑猫。



「比我反应得还快,这就表示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哎呀,你还把我当做人类看待呀?」



「只是就性能而论罢了。」



「原来如此。」



在猫儿体内深处的那个人物究竟露出了何种表情?娃媞发现至今为止从未思考过的疑问掳获了自己的心神。



「话说回来,你这么接近人类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有如要触碰娃媞内心似地,黑猫的询问戳向了敏感的部位。



「有必要向你说明吗?」



「没有呢。」



「那么,为何你不惜冒险也要现身呢?」



娃媞如此发问,却也认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预测这个人物的行动时,可以确定在动机中一定有好奇心的存在。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学园都市的理由是?自己必定是原因之一——娃媞会这样想,应该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毕竟娃媞不惜暂停她身为蕾娃媞本来的使命,也要在这种地方收集不必要的情报。



「因为我认为只要自己什么也不做,你也不会对我采取任何行动。哎,再来就是『究竟可以接近到什么地步?』这种类似孩子般的游戏心态吧。」



「所以你觉得今天可以跟我对话吗?」



「没错,就是这样。」



「真是荒谬。」



娃媞试图摇头,却没办法做到这个动作。现在的两人正使用光速交换着情报。娃媞将体感等级提升至现实世界中的对话速度,可是如果将身体在现实中的移动速度也加以提升的话,会造成何种结果呢?



这么做将会在运动能力无法追上光速的情况下引发某种问题。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会对身边这名男性造成某种损害吧。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同时也是没必要让他人理解的事。你想追寻的答案也是这样对吧?」



「…………」



娃媞试图在光速通讯中表现出肉体等级的反应。这个反射动作跟人类一模一样。有心消除的话,娃媞是可以轻易消除这种反应,但她却刻意选择了「自制」这个选项。



「你真的很有趣呢。」



黑猫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取笑娃媞的反应。



「为何会憧憬这种东西呢,真教我难以理解呐。」



猫的眼睛闪出光芒。它的视线朝向了娃媞面前的男性。



「既然如此,你就是舍弃了我想要的事物。」



「没错,我们会变成无法理解彼此的存在。」



「是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是明白彼此不可能互相了解的放弃心态吗?」



「这不是事实吗?」



「这个嘛,人类很喜欢使用『只要好好沟通就能互相了解』这句话呢。」



「是有可能藉由讨论解决事情。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例子都适用于这种方式。」



「是喔?」



「怎么了?」



「不,只是当我心里想『真的是这样』时,突然觉得满滑稽的呢。」



声音在笑。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真是的,我差点嫉妒起你了。不,这种感觉一定就是嫉妒吧。想不到我居然还有无法割舍的事物。而且,居然还让你知道了这种事。」



黑猫乖巧地待在现场。



可是,傅入耳中的声音像是在笑,同时也像在生气。听起来虽然像是打从心底发出笑声,却也像是用大笑忽视突然涌现的沸腾怒意,藉此掩饰心中的情绪。



瞹昧的激动语气在光速通讯中跃动着。



举止极普通的猫,以及表现出奇妙情感振幅的笑声。两个现象虽不重合,却是同一个存在。



这个事实令人混乱。



认知受到动摇的奇妙感觉令娃媞感到困惑。



这只猫只是她乘坐的交通工具罢了,并不是她的本体。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过去是这样没错。



不过,不能保证现在也是如此。



超越普通人能存活的时间仍旧存在着的这名人物,就生物层面而论已经不可能是人类了。既然如此,就无法保证她仍然具有人形,而且也同样无法保证这只猫会以交通工具的形式一直存在下去。



既然如此,这只猫就是她本人罗?



可是,猫的动作没有配合她的声音,也没有受到她的情感影响。



它只是轻巧地坐在背负着月亮的树枝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世界和平。」



「不可能有这种事,你们链金术士……」



「你所知道的链金术士是什么呢?是组织的名字?还是身为组织起源的我们呢?」



「我指的当然是你们。」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是有所误会了。因为你所知道的样本出了问题。」



「意思是我错了?」



「不管事实为何,你的这个回答都隐含着很有趣的意义呢。」



「…………」



「你知道事实吧?」



「…………」



「你服侍的主人应该是隶属于链金术士组织的那个人物吧?我记得他叫苏荷?就是艾连认识的那个人。他们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异性关系的因缘呢,跟你的外表也有关系唷。」



「…………」



「制造你的时候,除了我以外没有半名链金术士。我与你的制造过程无关,所以你不可能知道链金术士是什么。」



「…………」



「除了他以外。」



「……我服侍的主人唯有一人。」



娃媞如此说道,制止了试图说出结论的黑猫。



「不管怎么做,无论你怎么说,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是这样吗?就算在你长时间躲藏的那个空间里,他也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存在着吗?」



黑猫没有停止说话。



「在肉体没有意义,只有心灵、精神、以及自我才能维持个人存在的那个空间里,你那个只有肉体仍是原状的的主人,还能算是你的主人吗?」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所谓的心灵是什么?」



「嗯?」



「它就只是由记忆与经验构成的状况应对表而已吧?如果有经验会让心灵必须做出大幅度的变更,那人本身也会跟着改变不是吗?」



如果发生甲这个问题,就用乙来做应对。发生了凹这个问题,就用凸来做应对。所谓的心灵或是人格,只不过是从幼年期开始不断重复的体验与学习所累积——记载着所有问题要如何解决的个人解答集罢了。娃媞是这样想的。



如果世界上发生了这些解答集都无法适用的重大变革,那添加新笔修改个人解答集也绝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人是会改变的生物。用这种方式形容的不是别人,就是人类自己不是吗?



然而……



「原来如此,困扰你的所有疑问都可以集中在这个观点上面呢。这是极普通的平凡问题,而且也是永远的疑问。」



人的心究竟是什么,所谓的人格又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