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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对月咆哮(2 / 2)




“——!“



当一切已成定居,有珠注定成为亡魂的瞬间,她的身体化为了无数飘散的青色羽毛。



橙子感觉到背后有人而转过身去,一个巨大的猫铃向她的脚下投来。



猫铃砸在地上变得粉碎。



橙子回过头,她眼前的依然还是久远寺有珠。



“……这是像微风一样的Runic。橙子姐,你真是迟钝啊?“



“……金蝉脱壳吗。我没听说过有能做术者替身的首发。“



“嗯。这个一年到头排不上用场。我都很怀疑这么老的东西有什么用——看来它所擅长的就是被杀啊。“仿佛是在回应少女的话语一般,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吱吱“的鸟叫声。



它就是那只替罪羊。



而且还在唱着跑调的《是谁杀了知更鸟?》(《Who killed COCK ROBIN》注释8)



“啊,还有那样的歌啊。不过,那东西在每次战斗中只能使用一次。你会有第二次机会了。就算是有——”



“呀”——鸟儿发出了最后的悲鸣。停留在有珠背后树上的知更鸟仅仅是看到了橙子的魔眼就要晕厥了。



“……的确是用不上了。”



“好吧,我们重新来。为免后患,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有珠。你的那些Ploy(注9)在这个公园里都派不上用场吧?”



“那倒也不是,没错,现在的我确实破不了你的魔眼。但是——”歌声从地底纯奶,地面颤动,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不过在土地的变化完成前,橙子就能将黑衣的有珠抛入了无限地狱之中。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大地上波澜迭起,涌起了一个个如塔般的手指,在无数步道板被吞没的同时,石头拔地而起,掀开尘土与雪被——!



“怎么会有这种是——!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魔术师橙子满怀困惑于愤怒地大嚷道。



注释8:出自鹅妈妈的童谣,在主教杀人事件后。源于十九世纪轰动美国麻省的凶杀案。1892年8月4日中午。莉兹·玻顿叫唤她的邻居说,她的父亲被杀了,警察到来时,发现她的母亲也死了。母亲被斧子砍了18下,父亲被砍了10下。消息立即被传开了,媒体认为莉兹本人基友谋杀嫌疑。然后次年六月,法庭宣判莉兹无罪。此后,她的故事广为流传,被写成了小说,芭蕾,百老汇,歌剧。最后是日本的教科书将她的童谣作为鹅妈妈童话收录的。



注解9:Ploy是指魔术师的特殊手段,不管是有珠的童话之夜还是青子的魔弹,都是一种Ploy。



闷声的咆哮在空气里弥漫,让周围的一切生物都心惊胆战。



桥之巨人——正是让苍崎橙子放弃正面进攻的童话怪物。



这是一个令所有魔术师都闻风丧胆的巨人,因此在生成时是有附加条件的。



——它只能用于有天然河川的地方。



——这是呼唤这个巨人的条件。



然而这个公园的周围并没有天然的河流。就是因为这样,陈志才会在这里和有珠进行直接对决的……!



“——怎么没有。就在那里。这是一条小溪,只不过它小到会马上消失。”魔术师依照有珠说的将视线落在了脚下。



哗啦啦——魔术师的皮鞋带起了水声。



+——+橙色的魔术师惊呆了。原来有珠刚才毫无意义地消耗的夜之飨宴就是为了这个。



虽然猫铃是可以量产的,但是少女却对此十分珍惜。但是今天她却浪费地使用了五回。笔直地投射在一条线上的野之飨宴被太阳的Runic消灭了。



而正是它们的碎片将——



“——雪融化成了水!?”在吞噬步道板的同时,桥的巨人的巨腕完成了。



这是个仅是上半身就有八米长的怪物。它全部都是石头造的。



以前有珠曾在森林中使役过的森林的巨人也是怪物。但是——眼前的怪物要比那个还要大上两圈,魔术师瞬间明白了。



“制止它!!!”



橙子的多重魔眼毫无保留地被解放了。



但是——那东西对这巨大的的生命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红色标记打在坚硬的皮肤上,如同飞蛾扑火,只会让巨人更加暴躁。



以前也曾经说过,对付魔眼的方法有两个。第一个是隐藏踪迹、不再涉入术者的视野。这是比较常规的做法。而第二个则是单纯而绝对的对策。不,与其说那是对策,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现实。魔眼是对在视野内恶焦点对象进行诅咒的魔术。但是,如果其诅咒的对象不在视野内又会怎样呢?



其答案就在这里。橙子并没能阻止巨人的单腕。巨人自由轻松地抡起右腕砸向三十万个太阳。不仅太阳被毁,它们还成为了巨人身体组成的一部分。



魔术师橙子曾说“不论你有怎样的夜晚,这个太阳都不会罗山》”——看来也未必如此。巨人将这话语和那不落山的太阳一起粉碎得体无完肤。



胜负已定。



苍崎橙子关闭了魔眼,为了确保逃命而向后退了伊布。四周响起了野狗的呻吟声。成群结队的它们野队屹立的异形感到恐惧。“我输了,我赢不了魔女吗。好吧,这个就作为今后的研究课题了。”



“橙子,你不会觉得还能逃跑吧?”



“怎么会,我还没有迟钝到那个地步,有珠。因为——就算要跑,那个人也不是我。”



“……?”橙子并非是虚张声势。她站在毫发无伤的巨人前依然还是一派轻松。



“啊,前戏结束了。来吧,贝奥。”不是竞技战的夺命战就此开始了。



橙子打了一个响指,随着她的呼唤,一首格外高亢、优美的旋律响起。



这是唤起远古记忆的咆哮。



氤氲着雾霭的月色之中,声音的主人踱出黑暗来到了橙子的身旁。



“——”有珠的嘴唇在微微颤抖。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看清了那是怎样的生物后而激动得嘴唇直颤。



那是一头太过美丽的黄金兽。



它既非魔也非幻,而是真正的神圣之物。它是已经灭绝的神代的生命,是拥有人类智慧的神秘、反复累积的神秘传承,是整片大地的奇迹再现——它是能够一举粉碎一切的魔术师真正的天敌。



“……………”少女眼中悄悄划过阴霾。金狼进攻了。



——有珠说不定要命丧于此。



◎ 再见了小红帽



——近旁已经可以听得见野兽的气息了。



看来有珠的意识会在数秒之内被夺走。



有珠睁开眼睛,吸了一口气。



“——咳咳。”有珠痛苦地不停咳嗽,自喉咙处返上来的鲜血喷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重新找回焦点的视线看到了高空、又开始下的雪以及黄金狼。



狼的喘息粗重,它的嘴里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紧盯着有珠的脸。



它有着像锯一样的牙齿,还有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动物都柔软、鲜明的毛发,染满鲜血的前爪就像是三把准备好的菜刀一样咄咄逼人。尽管如此,它却一点儿也不粗野。在这头金狼面前,反倒会让人类因自己的兽性而感到可耻。



有珠与金狼之战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桥的巨人在金狼面前被毁,有珠没能逃跑,她受到了金狼险恶的前脚爪的攻击,如剑一般横扫而来的冲击在有珠的腹部一闪而过。



不要说是有珠的衣服,就连有珠的内脏都被打飞了。有珠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都没能发出声音。



狼将有珠推倒后注视着她的脸。现在,它正在把身体压在有珠只要碰触就可能会骨折的四肢上。再次清醒的有珠眼含痛苦地看向敌人。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要接受现实的冷淡之色。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珠的觉悟,狼举起的前脚停下了动作。



在少女的黑瞳与狼眼交锋后——



“流了那么多血,你竟然不痛。”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开口了。无疑,开口说话的正是眼前的这匹狼。“还是说,你并不在意疼痛。”



它的语调毫无恶意。就像是天真的孩子。



金狼的双眼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意,这完全毁掉了它此前给人的凶狠之感。



“不论是哪个,大姐姐你都好能忍耐啊……”说着,他张开大嘴就要对着有珠的脖子下手。



“贝奥——!”橙子的斥责声听起来比狼牙还要尖利。而因为这突然的行为,金狼也吓得停止了动作。



“……橙子”金狼慢慢回转身道。



“我说过不能杀了她,你是想我增添多余麻烦事吗。笨蛋!”



“切,那样明明很有趣的。啊——、好无聊!传闻里听说到的桥的巨人结果也和其他生物一样。“经过橙子的吃着后,金狼离开了有珠。



他好像对她完全没了兴趣。似乎对这只黄金兽来说,有珠的价值还不如路边的小草。



“——,——”



“怎么,你已经恢复意识了啊。你的骨头岁了,流了很多血。你还真是身心强健啊。这些都是魔女教育所赐吗?”有珠托着濒死的身体凝视着苍崎橙子。



有珠追问橙子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来。这并非出于怨恨,而是出于谴责。



“啊,忘了给你们介绍。他或许是地球上现存的最后一只狼人。北欧内地生存的它们的村群中出现的纯原种。如你所见,他是出现返祖现象的黄金的神秘。因为它没有名字,所以我简明地给他取了贝奥武夫这个名字。”



“贝奥……武夫?”腹部被撕裂的有珠惊讶地说。



贝奥武夫——这是北欧流传的杀死巨人的英雄的名字。这个名字再用英语说时是蜜蜂与野兽的组合,一般代表的意思是熊。



“——为什么,要取这么不相配的名字。”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升腾而起,有珠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嗯?多可爱啊。”不知道她说的是这名字还是金狼。



这女人的感性要比青子还不好理解——有珠抑制着痛苦想。



“顺带说明一下,周围的狗儿们就是贝奥擅自叫来的。我可没想过魔女能轻易被这些畜生所伤。现在也是。”



橙子说着笑了起来。



这笑容不是她展现给草十郎温暖的笑,而是胜利者展现给失败者的残酷的笑。有珠眼中的责难之色现在已经换成了愤怒:“黄金的神秘。竟然那么说,你为什么还要带它到人类的世界来?”



“因为需要与供给啊。人口过少并不是只有人类才有的问题。它们的原始生活也已经到头了。经过谈判后,我花高价买下了它。但我也不过是获得把它从洞里带出来的权力而已。如你所见,我的头发都用在了与贝奥缔结契约上。与其依靠自己的头发制造使魔,不如用它来约束更强大的怪物更好——嗯?”



橙子说话的同时感到了现下的异常。



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声响起。



一种似乎可以削弱听者理智的黄泉之声传来。那是从被撕裂的少女腹部发出的。



“已经开始复原了啊。啊,就是说——”“嗯?呼呼呼呼、这是什么气味?橙子、我怎么渐渐兴奋起来了?”贝奥好奇地凑过来说。它的样子就像是对玩具充满好奇的小狗。



“不许看,贝奥你去那边带着!你可能会失去理智的。”橙子用手驱赶着贝奥道。



贝奥武夫有些失望地乖乖退下了。



“……看来我弄错教育方针了。真是,竟然要看少女的身体,真是太没礼貌了。”



“哎——橙子不是也看了嘛。”



“笨蛋,我也是女生,所以没关系!”



“…………”橙子又言语粗暴地说了如果青子在,那就可以和月之油一战了之类的话。



“不过,你可真是惨啊。都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能处之泰然,看来魔女还真不是人啊。”橙子戴着手套的手滑向了有珠染满鲜血的腹部。



“嗯……”有珠发出细微的苦闷声音。并没有发出悲鸣的她只是吐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难看还是疼痛,她转开了头。



“你看,肌肉已经复原了,不仅是骨骼与血管,就连内脏都在恢复了。真是数不胜数的刻印啊。在重生后的肉体上刻上魔术回路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由于咒纹与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因此可以节省吟唱的时间、这是魔术回路对术者极为有利的一面。但是,魔术回路越多就会越痛苦。长期的封印只是一条胳膊。比起你的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橙子所说的魔术回路是在其家族历史中形成的遗产。是只有后继者才能拥有的物品之一。



本该为苍崎橙子所有的刻印。现在已经转移给了其妹青子。



“不过这也是有利有弊的。在右腕上进行刻印的青子的痛楚源自她残留的人类肉体与成为神秘的右腕之间产生的排斥。普通的肉体否定右腕,为了将其抹杀而产生了痛感。精神与肉体上出现的幻痛类似于原罪,是不可消除的。”



“……但是你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你还有活着的真实感吗?你还相信自己是人类吗?啊、其实一旦成了非凡之人是很辛苦的啊,有珠。”说着橙子抱起了有珠的身体。



有珠被贝奥武夫撕裂的腹部已经愈合了大半。但尽管如此似乎还是很痛。有珠呼吸极为纤弱,随时都可能断档,仿佛是放在冰箱里时间过长的糖人,一丝微风都会将其化为尘埃。



橙子温柔地抬起了有珠的头。



“我会饶你一命,而且,我的敌人说到底只是青子一人,“橙子的嘴粗暴地堵住了有珠迫切需要氧气的唇。有珠想要奋力抵抗的双肩被橙子的双臂牢牢束缚。



苍月之下,两人仿佛是冻结了般一动不动。



咕咚——有珠咽下了一个固态物体。



随既她便失去了力气。



看到虚弱地躺在地上的有珠后,橙子站起了身。



“刚才那个是我加工的特制品。它是不会轻易解毒的。如果你使用魔力,那么它的毒性就会发作,你要小心了。——啊,口对口传送这个是我的兴趣,这个你就不用太在意了。“橙子妖媚的送去一个秋波,嘴角咧开邪笑。



“…………”倒在地上的有珠拼命保持着意识,她仰头怒瞪着橙子。与身体的痛苦相比,似乎刚才的那一吻给她带来的打击更大。唱橙子并没有回头去看有珠的憎恨表情,而是直接走向了黄金狼。



“啊。对了我忘了说一件事了。贝奥唤来的野狗在公园外面还有着小山一样多的数量——难办的是,他们都想起了自己原本该吃什么。或许这就受到了贝奥野性的刺激吧。野兽总是会服从比自己强的野兽。”这是橙子拐弯抹角的死刑宣告。自然界里的弱肉强食是法则。



“我要走了。虽然你已经不能好好走路了,还是希望您能够平安回家,有珠。”唇边扯出一抹邪笑的橙子走了。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野狗们的集体狂吠之声。



“……!”有珠的视野里一片骚乱。



聚集而来的野狗就像是绘本中走出来的妖怪一样。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有珠开始大口地喘息。青空、高大的森林与广场都无法救她。在她迷茫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亭。



电话响了。



草十郎要接听的第二个电话铃声在深夜的大厅中无情地回想起来。距离有珠挂断电话没多久。草十郎想着会不会是她有急事,于是马上起床去接听电话了。



“你好,这里是久远寺家。”



“哎呀,这个声音是草十郎?”草十郎想错了。这并不是有珠的电话。



电话里声音的主人是苍崎橙子。出人意料的通话人让草十郎感到有些困惑……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橙子姐你很闲吗?”现在差不多快到午夜零时了——草十郎确认着时间想。



“噗嗤——”面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紧张感的男人,话筒另一番传来了发笑的声音。经过一段时间的呼吸调整之后,橙子终于可以开始重新沉稳地简化了。



“啊,对不起,你好像触碰到我的小点了。嗯,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可不是那么闲的。因为我打算在今天做个了断,所以非常忙的。”



“真巧。苍崎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是啊,我们在这样的时候还真看得出是亲姐妹啊。我们从过去开始就是只有发火的时间是一致的。还有,你和她说过让她助手了吧。我也是苍崎家的人,所以说那样的话也是很不好意思的。”那样的话……啊——草十郎终于理解了。



原来橙子那时候的话语是这个意思啊。



“总之我很忙,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青子在吗?”橙子的这个问题真的很像是在关心妹妹的行踪。但是,即便是再没有紧张感的草十郎也知道,橙子是青子有有珠的敌人。为了她们在着想,草十郎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橙子姐想要我怎么回答呢。”草十郎一改此前的轻松语气问道。



草十郎的话让话筒一边的橙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少年比她所想的还要富有洞察力。——只不过现在他的这个优点没有得以发挥。



“是啊,你什么都不想说是正确的。因为第一印象而小看你正是我的不对。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参与进来。就这样保持与你无关的状态好了。”这是没有谎言的亲切忠告。草十郎只是回答说“这样啊”。



他更希望这件事也与橙子无关。草十郎很清楚这是她们对自己的好意。但是这种好意究竟是谁想要的呢。



“那再见了。我现在没时间想念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把这当做对你的试炼有些抱歉,但我要不告诉你,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所以我就把一半的责任推给你吧。”橙子轻笑着说。那笑声显示这件事才是她最初打电话的目的。



“我刚才遇见久远寺了。她给里打电话了吧?”橙子的口气依然没变,她今天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让人嫌恶之处。但是在草十郎听到有珠名字的瞬间。他的后背突然窜起了一阵寒意。



“她现在可是情况危急呢。不仅是没办法走路,而且她身体中的刻印一旦活化就会要了她的命。如果你知道骨折的痛苦的话、那么你就能对此领会的很好了。总之她现在随时都会断气的状态——更加悲惨的是,她好像是被也野狗包围了。以我个人的意见来看,嗯——,她极有可能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这是一段状似玩笑的话。而且这其中明显是带着恶意的。



但是草十郎将这些完全作为现实来接受。因为橙子的话中没有谎言。虽然没听说过城市的狗会袭击人,但是刚才有珠来电话时那种不自然感——草十郎终于知道电话中传来的嘈杂声的来源了。



那正是群起围攻猎物的犬吠声。



“切……!”



为什么那时没有发现呢……紧握着话筒的草十郎咒骂着自己。



有珠几分钟前所说的话就是她竭尽全力的呼救。因为青子说过不要让草十郎参与其中,所以即便有珠已经陷入绝望之地,她依然没有向他呼救。



……但是,她在最后的最后还是希望得救的。



……在她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时。



“在哪里。”草十郎间接地发问。



草十郎很确定作为敌人的橙子一定会告诉自己有珠的所在地。她正是为了这么做才会打电话的。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但是在那一瞬间,我们就是敌人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原来如此——草十郎明白了。



这确实是对他的考验。



如果现在他不顾有珠,那就证明草十郎的确与她们无关。但是,如果他去救援的话——



“那么,地点呢?”草十郎没有回答橙子的问题,他只是一味地问道。



觉悟什么的他一生都做不了,但是他也不会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能够做出明确判断的基准,他认为自己最该重视的是自己最触动恶感受。



——这是自他下山后为数不多的矜持。



“……是嘛。真是遗憾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不过,我也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地点在社木森林公园。你电话底下有张地图吧?那是之前我离开时留下的,给你做个参考吧。我重复一遍吧,你最好拿好它。现在的她可是只能等待奇迹发生了。”



听到橙子的说明,草十郎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三咲镇距离社木只有一站地。现在从宅邸出发到达车站要几分钟呢?平时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如果再从那里乘坐电车到社木的话。那就至少要过三十分钟了——。



“虽然在地图上看来很近。但是被区划整理的交通却不方便呢。不过,你要是快一点的话,还是能赶上电车的。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就此放弃会比较明智,但是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不论如何,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电话挂断了。



不是橙子,而是草十郎挂断了电话。他将地图暗记在心中,随即跑出了洋房。草十郎甚至把去拿大衣的时间都看做是一种浪费,他仅穿着室内衣装就在还有残雪的冬夜中奔跑了起来。



大厅里只剩下了被丢弃的地图。打开的页面上是三咲市中的地图。从这座洋房到森林公园,距离大约是一千五百米。如果以直线连接,那么两地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图上所示的三分之一,但是都市的道路真是太不方便了。草十郎第一次想要咒骂纸上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在都市里却要变大好几倍。



◎ 雪落之痕



有珠被撕裂的不仅只有腹部,正确地说她的腹部被贯穿直达后背。就连腰部稍微向上一点的脊椎都被粉碎的有珠双脚已经动不了了。就算她可以凭借魔术刻印复原,那最短也要一小时。现在还勉强能动的是她的心脏和瘦弱的双手。



而仅有的这点力气也在她爬到电话亭时彻底用完了。为了治疗腹部的伤口而启动的魔术刻印放出恶毒的炙热,好像要将有珠小巧的身体摧毁一般。



——有珠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它好像已经变成了某种其他的神秘生物。在她被撕裂的肚子中剧烈运作的猛毒与其说是一种疼痛,不如说是一种痛苦。虽然有珠习惯了痛,但是她并不想去适应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当她感到适应的时候,她就会渐渐不是她自己了。



腹部的疼痛与魔术刻印给她带来了不快感。在她的意识谁是会消失之际,有珠拿起了话筒。



青子现在已经回去的可能性很低。尽管知道,她还是打通了宅邸的电话。这或许是受到逐渐聚集在电话亭外的野狗们的眼神逼迫的关系。



然而接电话的人却是草十郎。



对于他这个外人,她本该无言地挂断电话的,但是有珠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在长久的沉默与纠结中,有珠想起了电话那端平凡的草十郎的脸,他终于挂断了电话。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牵涉进来——有珠如此本能地自律着。



这和草十郎是个普通人或什么并没有关系。自从那天他们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后,对于有珠来说,草十郎就成了那样的存在。



有珠喉间发出的呼吸极为细弱。头顶的月亮开始变得模糊了。重新下起来的雪也在逐渐远离她。周围传来的是野狗们的狂吠。她听见了电话“咚”地一声砸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少女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随即闭上了双眼。



她要在这玻璃棺中失去意识了。



直到最后她都很不可思议地认为没有向少年求救是完全正确的。



——此时,她看到了奇怪的风景。



这是一片花开绚烂的原野。



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下,原野上满是白得耀眼的美丽花朵,但是她却非常想移开视线。



……这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



冷风给她带来了闲云野鹤之感,就连太阳都变得这么无垢。那是让人错以为是乐土的彼岸的原野。凭悼本该是悲伤地,但是有珠却想到了绚烂的事。



——不合时宜的呻吟声奏响了神明之音。有珠吐出断断续续的呼吸。本应向人倾诉的感情如今已然失控。有珠哭了,但却是无声的哭泣。



这里天高林密、人迹罕至。



即便有珠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力气呼救了。



在这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正全神贯注地仰望着天空。



当有珠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爬上了早就看惯的坡路。



夜晚的空气很冷,她的手脚像是冻僵了一样不能动了。



老实说,自己被金狼花开的腹部使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



“静希……君……?”有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趴在谁的身上爬山白犬冢的了。



草十郎现在正背着有珠默默地爬山坡路。他沉静的眼瞳中不知是否因为寒冷而带上了一抹痛苦的色彩。仔细一看,他的衣着也并不适合在这寒冬中行走。草十郎并没有穿上衣。他的脖子和掌心都冷透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依然趴在草十郎身上的有珠问。现在的有珠即便想动也动不了。现在,她完全注意到自己是在依赖他人了。



“我接了橙子姐的电话。她说你有危险,先不说苍崎,有珠你也太顽固了。那种情况下你都不呼救,后果会怎么样。而且,就算你那样走了也是于事无补的。”草十郎看着前方,像是在责怪有珠般地回答道。



“……这和静希君你……没有关系的”



“是啊。但是,现在就有关系了。等回到洋房里再说吧。”草十郎还在爬着坡路。



洋房的小坡是越来越难走的,有珠意外地发现草十郎竟然背着自己在爬这样的坡路。



“放我下来,我已经没事了。”



“你的肚子被豁开了好大一块。这样会暖和一些,而且你比柴火轻多了。要是在山上,这也就是我早饭前的活动量,你不用担心。我有点儿喘是因为往公园跑得太急了,橙子姐没想杀你的。”



“……为什么?”



“我到的时候野狗就很快跑开了。看来橙子姐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她既没想把你怎么样,也没有添加时间限制。她只是随性而为而已。”草十郎如是说。



不过,那不过是他的误解而已。虽然橙子并没有任何杀意,但是如果有珠死了,那么她是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的。



——有珠想,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以怎样的速度来到公园的,但是如果不是他破坏了电话亭,那么自己就不能活着了。



“…………”有珠百感交集,她把所有的感情压抑了起来。她应该向草十郎说声谢谢,同时也为草十郎的天真想法担忧。但是,要想说出谢谢,竟然比自己忍受伤口还要辛苦。



“……你不会从公园起就一直?”有珠听到了草十郎痛苦的呼吸。



“没办法啊。电车已经没有了。虽然也可以打车,但是我今天没带钱,真是,我今天才知道钱有多不方便。”草十郎终于叹了口气道。



虽然是停停走走,但他却是从一公里以外走过来的。虽然他已经很疲劳了,但是比起这种困难,他更加厌恶的是自己的不可靠。



“……但是,这样一来,不应该是说钱很重要吗?”



“为什么。明明有可以使用的东西,但却只是因为没钱就用不了,这还不是不方便吗?”



“……”这种单纯的疑问让有珠一时忘记了伤痛。因为她本身也和文明社会无缘。只是与这质朴的少年相比,自己还算是个文明人罢了。



“这还真像是你。”有珠不经意地漾起一抹浅笑。有珠刚一转头,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贴上了她的脸颊。那是戴在草十郎脖子上的青子给的项圈。



“等回到宅邸的再换衣服吧。你肚子上的血迹也要擦一擦。等你冷静了之后我们再谈。按照橙子的说法。我现在好像也是她的敌人了。”当有珠听到这番话时,草十郎已经走完了坡路。



洋房的正门正在森林的入口处。



森林里面月光照耀下的就是有珠和青子的洋房。看着这房子,有珠感到有些遗憾。当然,她并没有发觉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遗憾。



到了大厅后,有珠从草十郎身上下来,向着西馆走去。洋馆的左翼——大厅以西是她的管辖区。



然而还没等有珠走上几步,她就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有珠……!”草十郎刚要上前,坐在地上的有珠却抬起了一只手。



这是在告诫草十郎不要再上前,草十郎苦着脸停下了脚步。有珠的雪白肌肤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她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也在忍受着痛苦。



“……没事。我还是有回房间的力气的。我要整理衣服,你就在这里吧。我马上就回来。然后——”我们好好谈谈——有珠带着痛苦的眼神中传达着这个意思。如此一来草十郎也不好阻止她了。



终究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有珠——草十郎对自己说。



“……那等你回来后再说。”有珠做了个深呼吸后,迈开沉稳的脚步消失在了洋房的西馆中。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有珠换了一身黑衣回来了。她轻轻地呼吸后,如同往常一般抵着大厅的柱子坐了下去。



“有珠,你的伤痛的话就躺着吧。”草十郎面向有珠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的伤已经不痛了,没必要躺着。我现在身体的异常是因为吃了花楸(注解10)的关系。这个是没办法治疗的。”



“那至少给你个毛毯吧。”



“……好了,你别担心,在这里的话,就算冷点儿也没关系。”有珠似乎并不耐寒。草十郎想起了青子不知何时说过的“只要有珠在洋房里,温度就合适”。于是草十郎马上转换了话题。



“……嗯、你觉得暖和就好。还有、你刚说的花楸是?”



“是一种药草。因为就算再炉子里烧上七次还会燃烧而得名。它有驱魔的效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东西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我和青子却很不好。因为它会抵挡我们体内的魔力生成,我们对它束手无策。”



“……就是毒药吧?”



“不是。它原本是草药。因为我在用魔力治伤,所以现在感觉很痛苦,等到伤好以后就没事了。只要不使用魔术,花楸就不会出现反应。简单地说,知道花楸被消耗殆尽前,我对它束手无策的。”只是有珠没有说那要过多久。



“……静希君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不过就是流点血的痛苦程度了。”有珠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地道。



青子在遭受重击时也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或许魔术师就是对疼痛有着很强的忍耐力。——虽然对此很惊讶,但草十郎还是对此很反感。如果大家都觉得能够忍受的疼痛不是上,那么知道人类死亡为止不就都没有伤痛了吗。



“……好吧,我们明天再说。几天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休息。”



“就是到了明天,我也没什么变化啊……?”



“好了,就算是这样,有珠你也要更加爱惜身体。”草十郎说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房间。还是你要在起居室休息?我没去过西馆,所以也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儿。”



“……在这儿就好了。我还要等青子回来。”有珠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窗。



月光照在了她忍受痛苦的脸上。



让人联想到废墟中的古城的大厅中,只有月亮河有珠显得极为真实。



少女的顽强到底源自何处呢。



“————”草十郎站在原地看着有珠。



他并没有发现只能无力地仰望着夜空的有珠的视线中蕴含的意思。



大破大厅宁静的是第三次响起的电话铃声。



比草十郎早一步穿过大厅的是纤弱的有珠。就在草十郎在意着衰弱的有珠时,有珠已经拿起了话筒。



“青子……?”草十郎第一次听到夹带着不安的有珠的声音。



这比她忍受疼痛的声音听起来还要悲怆万倍。



电话那边只回答了有珠一句话。那是必有珠更加虚弱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一样的话语。



“抱歉,我被打倒了。”草十郎在距离电话很远的地方听到了极为不像青子会说的话。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



不,正是这样一句话,才不得不让草十郎承认了青子的败北。



有珠平静地放下了话筒。



她那刚才还在忍受这痛苦的身体现在已经重新变得强韧起来。她就好像扎满铁丝的人偶般,只在瞬间就变味了美丽的雕像。



此时的草十郎终于发觉了。



有珠刚才心痛地看着月亮的眼神是在平静地接受自己并没有改变这一点。



月色更加的青年了,可不知为什么却在草十郎心里烙下了滚烫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