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番外关于神也做不到的事(中)(1 / 2)





  『父亲,如果在未来某一天……母亲有可能会受到伤害,你会怎么做?』旅馆房间的阳台处,长发的男人凝视前方,语气略带迟疑的询问。

  『当然是灭了他。』尤弥尔笑容轻松地说道,显然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具有难度的〝问题〞,因为答案从来都是显而易见的,完全不需要耗费一点脑力思考,『会让小雀儿受到伤害的,不论是谁,是什么,都不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完全不出人意料的回答,一个非常符合多拉斯家男人会有的答案,『那如果……那个人…是你自己呢?』

  尤弥尔上扬的笑弧顿时僵住,『如果在未来,会伤害到,甚至可能会危害到母亲性命的人,是你自己,你又会怎么做?』琥珀金色的眼珠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迷惘。

  尤弥尔答不出来,脸上的笑意逐渐消退,开始沉思,『刚才在房里,我动手掐了她,只差一点就要掐死了她,只差一点……。』

  尤弥尔愣住的看着婪燄,『一想到稍早,在那种危急时刻,我有可能会再次失去小梓,回到房间的时候,我一度想用某种办法把她囚禁在一个地方,哪怕是要折断她的手脚,她的翅膀,我也想把她关在某个只有我的地方,那个我能够完全确保她不会再受到伤害,进而消失的地方,为了不要付诸行动,我当下真的不敢碰她,甚至希望她可以离我远一点,让我一个人静静平復下那股衝动就好。』

  『可是在听到她说要走,离我越远越好,去到一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时,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动手伤了她。』他伸出双手注视着,『若非在最后一刻我及时找回了理智,我很有可能就会这么直接掐死她……为了不让她再有机会离开我。』

  『小梓曾教导过小月,爱一个人就是要竭尽所能的对那个人好,给她她所想要的,无论是一个世界还是一个家,然而我的爱情,从来都只有想到自己,为了得到,强取豪夺,为了拥有,綑绑囚禁,难怪他们都说……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英俊无瑕的脸孔驀然扯出一抹苦涩的自嘲笑意,『父亲,我想,我们贯彻始终的爱情,错了。』

  尤弥尔内心强震,婪燄徐徐的看了过来,『真正令她们窒息的,是我们的爱情,真正会伤她们最重的,是我们本身,假使我们学不会放手,无论重来多少次,歷经多少回,结局……都还是一样的,一样是个悲剧。』他不禁想起在望城时,稻禾曾告诉尚未恢復记忆的他和雷湛说这个故事注定是个悲剧,当时的他还不肯相信,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了,『有些时候,最好的爱情恐怕就是放手。』

  『当婪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在笑,看起来却像在哭。』转述整段对话时,尤弥尔难得脸上没有带笑,盯着前方的空气,脸上的表情一如他的语气都是淡淡的,任由我怔愣的眼神定在他的侧脸上,『不得不说,婪燄的这些话确实给了我警醒,也让我去反思,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怎么去爱,所以我们爱人的方式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才会在最后时候生死两隔,好在我们如今都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再加上我比婪燄幸运的是,小雀儿没有从前的那些记忆。』所以比起婪燄,他才是那个真正拥有崭新再来──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象,成为在雀儿喜眼中,一个完美无缺的恋人──机会的人,因为在他和雀儿喜之间是一张全新的白纸,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或者说,伤痛。

  尤弥尔转头望向我,玫瑰金眸中似乎蕴涵着千百种的情绪,最后融为一体成了〝复杂〞二字,『我知道要你完全不计前嫌恐怕是强人所难,但就像我当年对你说的,对我们而言,既是爱,也是佔有慾,能够把我们逼到放手这个地步,其实比要我们死在你们手上还要强人所难。』

  『我希望你,即便不接受,也请不要怀疑──婪燄他,是真的爱你。』

  忍不住心脏犯疼的鼻酸,眼眶发热却依然在强撑着,『小梓,离开这里吧!』

  我震住,不可置信的瞠圆双眼,『无论是去哪儿都好,出去走走吧!』尤弥尔衷心的建议。

  『在我年轻时候外出旅行时,有个老旅人曾经告诉我,家的定义就是当你累了,倦了,不想再漂泊时,一个令你心甘情愿所待的地方,哪怕前方有再漂亮美丽的风景,你也在你所留的地方甘之如飴。』尤弥尔说,『然而对你而言,你心心念念,穷尽所有去追求的〝家〞却是让你受到最多伤害与委屈的地方,导致于〝家〞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你的累赘,在你还是人类时,为了小月和婪燄,为了许许多多你所在乎的人劳心劳累,如今重生了,过去的那些伤痕并没有随之消散,反而成为了阻碍你人生重新开始的牵绊。』

  『也许在你旅行的途中,你会发现更符合你心中期望,也最适合你待的地方,又或许当你走过一遍世界,感觉到流浪的疲惫与困倦时,那个令你最想待和安稳下来的地方,就是你所追求了两辈子的〝家〞。』

  『所以这次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出走一次。』尤弥尔凝视着那不知不觉被红眸中溢出的泪水所浸湿的脸庞,心疼的勾起一抹长者般慈爱的微笑,『从前,你教会了我们,只有当你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时,你才有办法去追求和把握,可同样地,你也要记住一点,唯有你自己幸福以后,你才有资格要求那些关心你的人一起无忧。』

  黄昏时分,一名穿着翠绿锦袍的男人站在一处宫殿外引颈期盼,过了一会儿,貌似等不及地抬起脚步,似乎准备要入内,这时,一位白袍男子款款而来,绿袍男人立即收回差点要越界的脚,眼睛发亮的喊道:「阿润!」

  白袍男子收到呼唤的抬眸,双瞳剪水,皓齿唇红,搭配一头飘逸的长发与轻薄的白袍,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箏殿下。」不料,开口的嗓音儘管清脆如玉珠撞击,可仍听得出来是个偏向男性的声线。

  灵润悠悠行礼,膝弯不到一半,就被对方急急拉起,「哎我不是说了吗?要你见了我别行礼,你怎么老是说不听呢?」皇甫箏略带困扰的说。

  「礼不可废。」

  「拜託,咱俩都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哪来这么多礼?」皇甫箏撇撇嘴的嘀咕,实在受不了对方的古板守旧,硬梆梆的像块木头似的。

  「再者,我同样也对殿下说过了,没事请勿来玄天宫叨扰,可殿下依旧日日故我。」

  皇甫箏一僵,悄悄地覷了一眼隔壁的友人,见对方还是照旧目不斜视的前行,看来并没有生气的跡象,默默松了一口气后,又扬起灿烂的笑脸,「哎唷!我来还不是为了怕阿润你无聊嘛!何况玄天宫内都是一堆年纪超大的叔叔阿姨们,我要是不来,阿润都要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对象了。」

  「殿下多虑了,玄天宫内的前辈们并不会倚老卖老地冷待底下的学徒们,而且宫内也有许多与我年龄相仿的学徒共同学习,所以我并非无人可交谈。」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不放心嘛!玄天宫内,不论是老资歷的还是年轻小辈们都对他家阿润青睞有加,他要是不再把人看紧一点,哪天出现一个不长眼的狼崽子把他垂涎已久的肉叼走了怎么办?皇甫箏暗自皱了皱鼻子,话说这傢伙怎么越大,对他的态度就越生份了?还记得小时候多少还可以看见对方被他惹得生气的样子,那张因为怒气而红扑扑的小脸可美极了,可惜现在大多时候都是这副冷冰冰,恪守己礼的姿态,令他甚少再见那堪比落日馀暉的美景,话说玄天宫到底是怎么教育底下的学徒的?把他一个漂漂亮亮的水灵人儿教成了一块无趣木头。

  脚步一顿,「殿下若是嫌我无趣,大可不必再勉强自己来与我相处。」

  皇甫箏突然回过神,发现原本走在自己旁边的灵润已经落后在自己一步之外,本来面无表情但还算是淡然的姣好面容煞是浮上一层冰霜,颇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氛围,难道……他方才不慎把自己心中所想的随口说出来了?

  发觉皇甫箏面有些许侷促,像是不确定自己做了什么惹怒了他,灵润缓缓的移开了视线,别过头看向他处,状似间聊般的提起,「据说陛下有意为殿下大选各家闺秀,似乎欲在半年后为殿下主婚。」

  皇甫箏愣住,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分明自己也是今日早会退朝时,皇兄私下把他留住稍作提起而已,难不成……这婚事并非是皇兄随口一提,而是已经筹画许久,势必举行,以至于已传令要玄天宫卜卦选日?

  没有听见那平日里嘰嘰喳喳的男人急于反驳解释,半晌,白色宽袖下悄然紧握的手,松开了,随之也吐出一句几近无声的话语,「罢了,这样…也好。」最初从记香楼初遇一别后,再次在这偌大的皇城内重逢时,他其实就不应该放任这段情谊延续下去,尤其是在当这个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开始表现出不满于仅是友谊之间的状态时,他就更应该要立刻斩断,如此他才不会触怒了帝顏圣威,如此他才不会连累了教养他的玄天宫眾人,抚育他成长的国师藻萍,如此……他才不会浪费了当年那个女人的苦心。

  只是,为何他左胸的位置会有种隐隐不适的感觉呢?在他今日下午被藻萍唤去告知这项消息以后,就一直有一种细细麻麻的刺痛感,『灵润,你和箏殿下这些年能够成为竹马之交,那是殿下性格宅心仁厚,也是陛下对殿下的纵容,但最多也只能止于此,万万不可再过,再近一步,身分终究是你们之间最大,也最不可讳言的问题。』除了灵润本身便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孩子外,藻萍自己也是个少言的人,现今却难得如此苦口婆心,语重心长,『莫要挑战帝权,触怒了帝顏哪!』

  身分……是啊!事过境迁那么多年以后,当年那段谋朝篡位的血腥歷史已被人绝口不提,所以除了自己和藻萍,谁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个该唤他〝皇叔〞的逆贼之子,如果让眼前这个男人得知自己的父亲就是那名残杀他母妃,迫害他和当今陛下多年的皇甫祺,怕是……别说喜欢,就连原本的友谊都会荡然无存了吧!

  思及此,他忽然害怕起在这个总是对他笑顏相对,替他低调沉闷的生活带来快乐绚丽的男人眼中看见仇视与厌恶,为了逃避那样的画面,灵润控制不住自己的回身往玄天宫的方向快步前进,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好似那样的未来就不会有到来的一天,好似……这样他们两个人就能回到重逢的那一天,相遇却不相知。

  倏地,一股强大的拉力扣住了他的手肘,把他整个人蛮横的往后一扯,为了避嫌,招惹猜忌,特意避开学武的灵润不稳的晃荡,直到背部撞上一旁的宫道围墙,才勉强稳住差点要跌倒的趋势,他随即注意到一道阴影垄罩在自己的头上,下意识的仰起头想要看清,却顺势承受了从上落下的吻,美眸顿时睁大,直到感受到那人辗转吸吮自己的嘴唇时,他才惊得回神开始挣扎,试图撇开头躲避对方的亲吻。

  接受皇子教育,想当然自是练过武艺的皇甫箏轻而易举地压制住怀中的人,一手更是少有霸道的扣住那线条秀美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的双眼,「阿润,我可以接受你不想承认你对我的感情,我也可以接受你目前还只想作我兄弟的想法,我告诉我自己要有耐心,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等你自己想通,但是──」茶色的眼眸不见平时的游戏放荡,认真的令人心惊,「我绝对不允许你有想要丢下我的念头,不允许你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低头,妥协地捨弃〝我们〞。」

  灵润的嘴唇诧异的张了张,为什么……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紈裤会知道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

  「假使你真的那么狠心,那你也别怪我对你无情。」拇指曖昧的揉了揉嫣红的下唇,覆着一层被他吻上的水光显得诱人至极。

  「你…你想要干什么?」灵润突然对眼前的男人感到陌生害怕起来,彷彿他从未了解过这个他自以为瞭若指掌的男人。

  「我只是要给你一个选择,」皇甫箏那张已摆脱大半少年稚气,初显成年男子轮廓的容顏浅浅笑起,不同于平时的朝阳却也孩子气,有股成熟却也深不可测的魅力,「看你是想保持原样,我给你时间让你自己慢慢想通,自愿的与我在一起,亦或者,今晚我就直接把你掳回我的寝宫要了你,让你成为我的人,明日我就有理由去请皇兄指婚了。」

  灵润一张美丽绝伦的面孔随着对方的话语一阵红一阵青,「这有差别吗!」

  「就结论来说是没什么差别。」皇甫箏笑着耸耸肩,朝灵润更加欺近身躯,几乎把整个人都压在他那单薄的身子上,「但阿润你要明白,对我而言,我皇甫箏这辈子只要,也只会有你一个人。」随着耳边低语,呼出的热气吹拂过白瓷般的耳蜗,染上一层羞涩的緋红,鲜嫩欲滴的让皇甫箏内心躁动,渴望能张口品尝,他想,那滋味肯定比看起来的更加美好。

  在两人相处上,即使皇甫箏贵为皇子,当今皇帝最是宠爱的胞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却也不曾有过像现在这般的强势,灵润发现自己原本胸口处的不适好像也被对方这般强势的举动驱散,转而使得他的双颊微微泛热,同时,他也感觉到一处比他自身更加火热的物体抵在他的下腹附近,再搭配上对方那若有似无的蹭动摩擦,他瞬间反应过来那处火热是为何物,原本就些许泛热的双颊立即爆红,还以为飘浮在周围的是浪漫的旖旎桃花,没想到却是某隻禽兽的〝春意昂然〞!

  「喏!」压在灵润身上的皇甫箏顿时一声闷哼,似乎难以承受疼痛的弯了身板,「阿润你…竟然……!」该死的,要是踢坏了他的宝贝,以后他还该怎么给对方〝性〞福!不晓得是恼怒还是疼的,他憋红了一张脸。

  本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的灵润,这回轻松的推开阻挡自己去路的手臂,没好气地鼻哼了一声,「既然殿下这么急不可耐,明日我便去请藻萍姑姑帮殿下大婚的好日子选得近些,最好就是明日,才好让殿下有处发洩,免得在外头随地发情,丢了皇室顏面。」

  皇甫箏发现灵润前行的方向已不是方才逃避时要去的玄天宫方向,而是朝着他的寝宫,每日一起用晚膳是他拉着灵润从小培养起的习惯,想来这人暂时是不会再打算放弃他了,最起码还会龟缩的选择继续过着原本的生活,再加上看见对方除了冷冰冰,恪守己礼姿态外的另一面──久违的情绪起伏──即使只是恼羞成怒也令他高兴不已,「阿润你别担心,无论前方有什么阻碍,我都会一一摆平,你只需安然的待在我身边便罢。」唇瓣一点蠕动,几近无声,让人无从发觉的音量,却是他许多年一直重复许下的承诺,即便那个人从未听见,因为他在等,等那人心甘情愿的走向他,到时他便会日日夜夜在对方耳畔轻呢,这段单恋日子以来他曾暗自许下的所有恋念诺语。

  「哎阿润你等等我啦!你要请国师把大婚之日挑选在明日也好啊!反正这么短促的时间,皇兄那边肯定也还没选定新娘人选,要不我也去奏请皇兄,展现我这个胞弟的贴心,亲自为他提供一个皇妃人选,你觉得如何?」皇甫箏追上去,亲暱的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如灵润所愿的朋友嘻笑姿态,「美人,明日便是我俩的新婚大典,你开心否?」手指轻挑的挑起灵润的下巴,脸上的笑意放荡肆意。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调戏,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发飆,「开心你个头!」灵润不客气地打开那隻在他下巴放肆的手,顺势再给对方一记肘拐,「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美人,我是男人!你再不让太医看看你的眼珠,治治你的眼拙,我就替你剜了它,哼!」灵润生气的骂道,加快步伐速度脱离男人的勾揽。

  见对方被他激怒,皇甫箏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继续调戏:「非也非也,本殿可不眼拙,否则怎能这般及早便看上了玄天宫内的第一大美人?」

  「你!」灵润气结,转身瞪他,可惜美眸天生自带水光波澜,此时又是满面霞红,因此一点也没有慑人的威迫力,反是只会令观者大叹──春光无限好啊!

  「哈哈哈──」

  其实心里也明白对方只不过是老爱在嘴巴上佔自己便宜而已,除此之外,就如他方才所言的,他给了自己极度的尊重,从不用权力胁迫自己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样好的人……眼看身着翠绿华袍的男人放肆的捧腹大笑,一身飘逸白衣,板着脸孔的男人也不禁被对方的欢喜所影响着,嘴角上扬些许,真希望对方能永远像现在一样的无忧无虑,喜乐一生。

  起风时,在洁白与翠绿吹动间,谁也没有注意,一羽丹红随着展翅高飞而慢慢飘落。

  在灯光略显昏暗的大殿内,一人宛若扶柳之姿的倚靠在椅背上,纤纤长指轻执羊脂玉杯,酒红色的长发松绑放到身前,一颗泪痣为那张盛世美顏画龙点睛,带出无尽嫵媚妖冶,乍看之下是一名绝世美女,然而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对方身上那件暗红底色,中央刺绣着一隻栩栩如生的蛟龙底下竟是一片平坦,丝毫没有一个女性该有的特徵,「阿净。」

  状似无人空荡的帝清宫,却从暗影处无声浮现一抹人影,「这数百年来,你可曾觉得厌了或乏了?」

  阿净思索了数秒,并非是因为在揣测帝王提问下的用意,而是真的在认真的回忆过往,然后摇了头,「不。」

  「是吗…挺好的。」皇甫靖凌扯唇,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