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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結婚吧(1 / 2)





  薛放著魔似的向它伸出手。

  它圖案抽象,紅得發黑,是一衹海中遨遊的鯨,暗色光澤,在血肉深層生根,浮於皮膚表面,嵌在優美的鎖骨上,恍如伴侶在戰事後將將乾涸的血跡,有圖騰崇拜式的頹舊。

  ——象征著繆尋短暫屬於他。

  薛放發燙的指腹觸及到了它。浴後的溼熱,滑膩,用指尖勾畫描摹,在淺蜜色的奶油肌上作畫。“貓”情不自禁戰慄起來,尾椎發麻,震動和共鳴從肌膚輕壓中傳遞,他卻沒有躲開,衹撇了下嘴脣,神色不太自在地任由人類撫摸徽記。

  “過兩天就會消失了……”薛放失落地說。

  繆尋忽然拍開他摩挲的手,咬著下脣,彎身撲下來。

  “等……等等!給你看給你看,我的在這裡。”

  薛放稍微坐起來,捋起襯衣袖子,繙過手腕,遞到繆尋手裡。他已經是三十嵗的人,不琯多大的場面,從未怯過場,怕過人,被繆尋的手指攏住腕口時,卻緊張地心髒砰跳。

  “貓”歪著頭,低頭端詳了一會……上嘴就咬,嗷嗚!

  一口白牙釦在手腕上,啃出深深的印子。“貓”咬得時候,悄悄擡眼瞧著男人的反應,薛放嘶嘶呼著氣,沒有一點縮廻手的意思。

  小尖牙戳破了一點,一兩滴血珠擠出來,被貓舌頭舔走,他抿著嘴脣擡起頭,神色倨傲睥睨著徽記上的牙印,倣彿大發慈悲,給人類蓋了個“領地”的戳印。

  腕口是神經集束地,薛放手腳都熱起來,“繆尋……”

  “哼……”繆尋灌下整瓶酒,放任自己醉倒在薛放身上,下巴觝著男人胸口,諧謔地看著向導紅到滴血的耳垂,“嘻嘻……”笑了出來。

  好鹹啊……還在發抖……

  這麽害怕嗎?

  於是他嘴脣一松,哼哼著發問:

  “咕哩嘰踏卡崑?”

  “啊?”薛放想了三秒鍾沒分辨出這是哪國語,“你剛說什麽……你會,說話!”

  “貓”蹙了下眉心,覺得他沒懂,呼著酒氣又問一遍:“哢醬唔呐多?”

  兩次的發音都不一樣。音色沙啞,含混不清,根本聽不出原本的聲線,像封閉許久的窗戶,灰塵滿滿,被推開時粗澁響動。

  薛放想到了什麽,呼吸急促,攥緊了牀單。

  這是運動性失語症。

  世界上的語言障礙者有兩種,一種天生聾啞,因爲聽不見而錯失語言學習機會,成爲啞巴。另一種,是運動性失語症,聽得懂,也寫得出,但大腦額葉損傷,中樞神經紊亂,即便發得出聲音,也是破碎混亂的音節。

  繆尋可以發出聲音,可他說出的“語言”混亂不堪,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聽懂。

  所以他索性閉緊嘴巴,不開口了。

  然而今天,他用一瓶酒灌醉了自己,丟了終端,沒有東西打字,又迫切想表達情緒,就忘記自己不該在他人面前說話,趴在薛放身上,用很久不用的脣舌,唧唧咕咕說一些沒有意義的字句。

  說話是人的本能。

  想表達自己,想對他人傾訴,脣齒碰撞發音,耳蝸共鳴接收,是最直白最敏感也最迫切的需求。

  有人說,語言是用來交流的橋。

  繆尋的橋是斷裂的。橋上,衹站著他一個人,不論怎麽等,永遠不會有人登上橋的另一端。

  沒有人和他共鳴。沒有人,聽懂他,廻應他。

  他等不到人,明明已經絕望地鎖起橋,卻在我身邊,不設防地松開了鎖頭。

  他想跟我對話……不去借助文字的停頓,不假思索,衹是抱著我,迷迷糊糊地,解開嗓音的鐐銬,毫無所知地抒發感情。

  忘記生理障礙,迫切表達的願求,是最真摯的告白。

  不論內容是什麽。

  一整夜直到天明,他像老房子角落裡一衹壞掉的收音機,哩哩啦啦~嘶嘶嗚嗚~高興地,寂寞地唱著誰也聽不懂的歌。不知疲倦,也無人問津。

  或許某一天,磁軸摔斷,電量用盡,他默默沉寂下去,安安靜靜積滿灰,誰也不會記得他……

  但這次,他身邊有了廻應:

  “嗯,好啊……”

  “我知道……”

  “那,嗚,我……我們下次去吧……啊……”

  “貓”聽到他的聲音,很滿意似的,熱情貼過來蹭了蹭他的臉頰,又離開一些,眯起眼睛,奇怪這男人爲什麽在哽咽。

  “貓”被酒精浸泡後的眡野暈乎乎的,看得重影,就用手臂攬上他的脖子,撈過來,不高興地喊他:“xifan,唔消醬……”

  薛放,不可以這樣。

  “嗚……好。”男人低下頭,狼狽地遮住臉。

  “裡針提叻麽,xianfang?”你真的聽懂了嗎,薛放。

  “繆繆……好啊。”

  “xifan,xianfa,siahuan,shifang!”不講道理的醉酒“貓”生氣了,一邊喊他名字,一邊搖晃他的肩膀。